晚上十二点，眀时伸手按下房间墙壁上的开关。顿时，客厅亮起一片明光。一道小团子朝着他蹿过来，最后停留在他的脚边，并发出惹人心疼的声音。
“饿啦？”
听到眀时的声音，招财把爪子轻轻扒在易昔的裤脚边，又低声“喵”了几声，像是在回应他。
“我也饿了。”他弯腰抱起招财，走到橱柜边，轻车熟路的从里面拿出猫粮，倒在碗里，然后宠溺地拍拍它，“吃吧。”
解决了招财的伙食，眀时转身走向厨房，埋头在冰箱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一把面条，几根青菜，还有一颗鸡蛋。
先凑合着吃吧，他想。
不一会，关了火，他将煮好的青菜鸡蛋面端上桌，碗里升起缕缕轻烟，他伸过头去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这素面，看着寡淡但闻着还是挺香的。而桌子的另一边趴着刚吃饱的招财，他明显感觉到，筷子每动一下，招财的眼神便紧随着他的动作而来回移动。
“你要时刻谨记，你是只猫，不是猪，不能再吃了，好吗？”眀时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导。
招财喵了几声，并伸出爪子，表示反驳且毫无停止之意。眀时没有办法，只能加快进食的速度。
简单的洗漱后，他穿着家居服，坐到阳台的木椅上，睡意全无。回想着今天的事情，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迅速成为了此时他思绪里的主导者。
五年前他的父亲意外坠楼身亡，而今天，他刚到警局报道，遇到的第一件案子也是坠楼，并且，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真的，只是巧合吗？
脚边传来阵阵**，眀时回过神，弯腰抱起招财，放置怀里。然后，一人一猫，瞭望着宁谧的都市夜空。随后，他笑着摇了摇头，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他与李芸，甚至是跟她有关的其他人并不相识，何必第一天就开始庸人自扰呢。顿时，只觉豁然开朗，他顺了顺招财身上的毛，“小胖子，我们该回去睡了，再不睡你就要变成一只又肥又秃的丑猫喽。”
招财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它从眀时的手上挣脱，跳了下来，先行蹿回了房中。
第二天，眀时起了个大早，秉持着对真相的求知欲，他早早就来到了办公室。
“眀时？”易夏放下手中的豆浆，带着关切的眼神，“早餐吃了吗？”
“吃过才来的。”
眀时点头回答，心底却溢出一丝温暖来。然而，还未等他屁股坐热，手机就响了起来。
“一分钟后，市局门口。”
简短的几个字后，电话被挂断，眀时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一秒钟后，他捞起外套，留一下一句“易夏姐先出去了”，便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刚在门口站定，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路虎滑了一个漂亮了转弯，停在了他面前。车窗降下来，董重卓眼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上车。”
眀时点点头，从车后绕过去，边走还边想：董大队长的侧脸，其实还挺好看。
而董大队长一如既往地冷淡，一路上两人并无过多交流，直到车子开进凤凰小区的停车场，他才不吝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三句话：
“下车。”
眀时轻轻关上车门，扫了一圈停车场，名副其实的高档住宅小区，这里所停的大部分都是名牌豪车。忽然，他转头，视线紧随着一辆飞驰而去的车辆。
“怎么了？”董重卓问道。
眀时眨着眼睛摇摇头，“走吧。”
董重卓不再多说，而是转身走向电梯，按下按键。
“昨晚很晚睡？”他看着眀时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而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试图对刚刚一闪而过的似曾相识身影做进一步确认，听到大队长的忽然发问，赶紧回答：“不，不是的。”
两人走到1505，洪小锋给他们开了门。
一夜之疯滋长的胡渣，给洪小锋原本憔悴的脸上覆上了一层苍老之色。
“还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里除了疲惫，并无其他。
“有几个问题还想找你再确认一下……”
“警官，”洪小锋打断了眀时，他看向董重卓，“我妻子的遗体，可以领回来了吗？”
“可以。”董重卓回答。
“谢谢。”他说，然后再将视线转到眀时这边，“不好意思，你接着说。”
“洪先生，你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眀时稍微停顿，调整了一下说法，“呃，假设说你的妻子并非自杀，你觉得是你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所为的可能性大吗？”
“不会的。”洪小锋笃定地回答，“不至于。”
“你还是坚持认为你的夫人死于自杀？”
“怎么说呢……我的感觉吧，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这么想至她于死地。”
“你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能不能给我们几个名单？”
“有这个必要吗？”
眀时点点头，洪小锋撕下一张纸，写上了几个名字递过去。
“洪先生，”董重卓看着他，“据你所说，你的夫人在割腕发生后，你们重归于好，且愿意到医院配合治疗，我想请你再回忆一下，你在陪她去医院期间，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吗？”
此话一出，洪小锋的眼珠快速转到了几下，看似是在回忆里寻找董重卓所提出的问题答案。
“还算稳定。”他说，“但也会忽然发些小脾气。”
“比如说呢？”
“比如……”洪小锋想了一下，“比如看完医生，我只是随口提一句送她回家，她便会觉得我不够爱她，不愿花时间陪着她。”
“还有吗？”
“差不多都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董重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再去卧室看一下，不介意吧？”
洪小锋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
眀时紧跟着他家队长，再次来到了卧室，而董重卓在踏入卧室的瞬间，他瞥了一眼衣柜旁边摊开的行李箱，忽然灵光一闪，回头看着洪小锋问道：“近**们有出行的计划？”
“是的，昨天是我们结婚半年的纪念日，我们原本是打算昨天下午开车去临镇的温泉之乡休息两天。”
他低着头说完，但眼底转瞬即逝的闪躲之意却没逃过眀时的眼睛。
“为什么是下午？”董重卓接着问道。
“上午有一场十分重要的会议，她也是答应了的，等我会议结束再发。”
“你们的出行计划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四天前，她从医院回来之后。”
“她一定很开心。”眀时感叹。
“是的，”洪小锋抬眼看向墙上他们的巨幅婚纱照，喃喃道，“她很开心。”
“那她就更没有理由自杀了，”眀时看向洪小锋，“不是吗？”
“我不知道。”洪小锋低头呢喃。
再次勘察之后，董重卓和眀时准备告退，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身，问道：“关于代梦妮……”
这个名字出现得猝不及防，还没等董重卓说完，洪小锋就急促地回答：“她是我在公司里的特助。”
“你们关系怎么样？”董重卓注视着洪小锋，“我指的是除了同事这一层面之外。”
洪小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调整了下语气，回答：“还可以，梦妮与芸儿也是好朋友，我们三人偶尔会一起吃饭。她工作能力很突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了解了。”董重卓说，“多谢配合，关于你夫人的遗体，到局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两人回到车库，一上车，眀时把手扒拉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然后伸过头去，“队长，您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董重卓看着这一张露齿一笑的小脸，伸手给按了回去。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李芸的坠楼，不是意外。”他又接着说，“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眀时点点头，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们家大队长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的。正如雪儿姐姐说的那般，董重卓——就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所以，关于案子上的想法，他开始敢于分享。
“他们定了出行计划，为了庆祝结婚半周年，她肯定很开心，觉得几个月来笼罩在他们之间的阴霾终于要散开了，所以她去修了很漂亮的指甲，收拾了行李——为出行做了各项准备。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是幸福又充满安全感的，那怎么还会选择在结婚纪念日的这天，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自杀呢？”眀时说完，又挠挠头，“可是，谁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杀机呢？”
董重卓点点头，依然是目视着前方。
“就昨天案情梳理下来的几种可能性，你觉得呢，关于他杀的敌意最有可能来源于哪一方？她的父母亲，还是洪小锋？”
“队长，您觉得呢？”眀时转动着他聪明的小脑瓜，觉得在发表自己的意见前，还是先听听他家大队长的看法比较好。
“……是我先问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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