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拼命地奔跑。
女孩紧紧抓着身侧比她稍小一点的男孩,似目的明确却又全无方向,冲撞在深夜的丛山密林里。
画面一转,小男孩目露凶光、满怀恨意,用力一推,将女孩置于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户,散落在简洁的房间里。伴随着微风的吹拂,窗帘来回摆动。蓦然,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一下子直起身,喘着粗气,汗流浃背。
半晌之后,他缓缓移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水,然后“咕咚咕咚”一阵灌下。感觉有所缓解,他移步至阳台,坐在长木椅上,点上一根烟。
这一场梦靥如幽灵一般,几乎纠缠了他十几年。每每在他的人生面临着新的转折点时,便会如期而至,从未缺席。
那个小男孩,眀时认识,正是他自己。但那个女孩,他毫无印象。而梦靥里的故事情节,更是匪夷所思。
翌日,眀时在闹铃的鸣叫声,以及耳边阵阵**的连环轰炸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把手放到耳边,抱起那坨小东西放置肚子上,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别闹。”
但是!那团小东西并无丝毫停止的意思,反而是更加肆无忌惮,在眀时的肚子上跳动起来。
“起床起床!”
闹铃再次发出尖锐的声音,惊得眀时虎躯一震,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肚子上的那个小团子倒是见怪不怪。
今天第一天报道!不能迟到!
眀时可是做了功课的,听闻即将成为他直属领导的那位董队长,为人可是十分不好相处——严厉、苛刻、没有人情味儿!
先是下床给他的冤家——一只名为“招财”的小猫,放置好了食物,他才转身回到房间利索地收拾好自己,换上一身整洁的警服。正如之前所计划的那般,今天是他第一天去报道,是应该要留下个好印象的。他生性凉薄,自然也难以适应人际交往上的八面玲珑,甚至,为了避免诸如此类,他一直有意敛去身上的光芒,不争不抢,不浮不躁,极其容易满足,习惯将自己置于最没有存在感的角落里。
站在市局门口,他抬头凝望着那灼灼生辉的标志。
终于,他还是来了。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五年前的那个寒冬,他从睡梦中被叫醒,继而是惊天噩耗:他的父亲去世了!
是的,因劳累过度意外坠楼。
当他赶到医院时,他的父亲已经永远的沉睡在白布之下。而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之所以会如此坚定地选择人民警察这样的职业,一来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处理好其他职场上的迎来送往,而更重要的则是因为他的父亲,那个成为他精神偶像的男人。他需要延续父亲的使命,他需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致爱之人。当然,他还需要,亲自去了解五年前的真相。
良久之后,他揉揉浓厚的黑眼圈,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高局,我来了。”
眀时走进一间庄严肃穆的办公室,向对面的人礼貌地伸出手。
“小明,你来了。”那人回身,饱经风霜的脸上透着不动声色的期许,回握住眀时的手,“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准备好了。”
闻言,高局脸上浮上老父亲般的笑容。“好好,我带你去跟你的同事们认识认识。”
眀时跟着高局,穿过百米走廊,走入一间十分安静的办公室。
“来,都停一下。”
正忙碌的几人放下手上的工作,围了过来。其中站在左边的女孩率先开口:“高局,这就是您之前说的新同事吗,眀时?”
“正是。”高局将眀时往前拉了一步,从左至右一一介绍,“林雪儿、易夏、林敬东。”
眀时点点头。
高局环顾一圈,问道:“你们董队呢?”
“他有事出去了。”林雪儿回答,她马上接着说道,“不过他都有交代了,我们会先带着新同事熟悉工作的,放心吧高局。”
高局也不多说,而是拍拍眀时的肩膀,“去吧。”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小明,”林雪儿对着眀时喊了一声,“来来,这是你的工位。”
眀时走过去,稍稍欠身表达感谢,“谢谢雪儿姐。”
“噗!”几乎是同时,一张报纸从眀时的眼前飞过,直击声音来源——林敬东。他笑着将报纸拿下,对着眀时挤挤眉,“不能叫她姐,显老。”
“额,”眀时尴尬地看看林敬东,又看看林雪儿,“那……”
林雪儿摆摆手,“你别听他胡说,就他这样管谁叫姐姐都是要挨打的。”
林敬东轻哼一声表示不服气,然后埋头工作。林雪儿则是搬起桌上的一打资料放到眀时面前,“小明,这是我们上一笔案子的卷宗,你可以先看看。”
然后,她转身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林雪儿:老大老大,来人了来人了!是个小可爱!超级可爱!
林敬东:雪儿姐姐的哈喇子差点没控制住!
易夏:控制住了吗?
……
而眀时对身后悄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低头翻阅着面前的卷宗资料。虽说他主修的专业是刑侦学,但毕竟在此之前都只是理论上的知识,而现在翻开的可是真实发生的凶杀案,摊在眼前的照片也是毫无遮挡的鲜血淋漓。
一定可以的。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上半天的时间,也还算平稳度过。眀时走出警局,如释重负。其实,同事们都很友好,在这一方面他不需要多加费心。只是,还没有见着传说中会让人主动退避三舍的董队长。
他住的并不远,距离市局,按一般的步行速度大概需要十分钟,趁着中午的空闲时间,他想回去看看招财。他边走边在脑海里梳理上午所看的卷宗资料,试图将自己的理论知识代入其中进行推演。
而在他不远处一栋大楼的某个房间里,缓缓响起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二、一。”
嘭!
在距离眀时三米的前方,忽然掉落一道黑影,瞬间,鲜血蔓延——带着腥冷的死亡气息。
他飞奔过去,伸手试探鼻息,已然全无。眼前只剩一片血红,而脑海也控制不住地不断回放着方才的那一幕。他怔怔地站着,差点忘记呼吸。强忍着扑面而来的天旋地转,他伸出颤抖的手拿出手机。
“雪儿姐,念时街15号,有人坠楼。”
将手机放回口袋,他睫毛微微低垂,三秒钟后,再抬起时,眼神里取而代之的是自我鼓励与果敢。
他环视一周,这是一栋高档住宅楼,共有18层。自案发到现在并无人进出,如果不是意外坠楼,那么凶手就还在楼上?可是……
“你是谁?”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同时,眀时感觉自己被人从后衣领处拎了起来。
咳了两声,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四周围聚过来的人群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再扭头一看,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位身材挺拔,面色冷峻的男人,而在他的注视下,那男人的脸色又冷上几分。
“你是谁?”男人再次毫无表情地发问。
“我……”
“案发现场不能随意破坏不知道吗?”
“我……”
“你是报案人?”
“额,”眀时嘴唇开开合合,终于能接得上话,“是我。”
“说说吧,”那男人带着审视的眼神扫了一下,“你看到的情况。”
“我,”眀时正准备描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忽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头来,“你又是谁?”
那男人眉头微皱,从口袋里拿出证件。
“平阳市刑侦支队长,董重卓。”
“董重卓……董重卓?董队……”
“老大,眀时!”
眀时话还没说完,又再次被打断,迎面走来的是林雪儿和林敬东,后面跟着的应该是队里法医和痕检科的同事们。
董重卓点点头,然后狐疑地看着眀时,问道:“你们,认识?”
“老大,”林雪儿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欣赏,“他就是我们今天过来的新同事啊,眀时。”说着,她又看向眀时,“小明,认识一下,这是我们董队。”
眀时拉了拉衣角,朝着董重卓小声叫了一声:“董队长。”
“开始取证吧。”董重卓对着众人摆摆手,然后边低头察看着地上的尸体,边低声说,“说说你当时看到的情况。”
“我……”
眀时再一次被打断,围观的人群里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大声哀嚎,甚至不顾民警的阻拦,冲过警戒线,朝着尸体的方向奔跑过来。
“芸儿!”
眀时挠挠额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又悉数吞了回去。
林敬东上前一步,挡住该男子,问道:“你认识她?”
“芸儿,我的芸儿!”该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泣不成声挣扎着向地上的女人靠过去。
“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办案。”林敬东在接收到董重卓的眼神后,拉着那名男子走到了一边。
躺在地上的女人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她身穿着藏青色一套家居服,光着脚,红色的指甲与身上的鲜血融为一体。
一番检查之后,法医俞帆摘下口罩,露出他爽朗、帅气的脸庞。他招手示意助理将尸体抬走,然后看向董重卓。
“体征符合高坠,初步判定这是致死原因。至于有没有存在中毒或者其他的可能,等尸检报告。”
言罢,他的视线越过董重卓,落在眀时的身上。林雪儿一看到俞大法医这饶有趣味的眼神,心中暗自感叹:不好!
按理说以俞大法医此般俊朗的外形,什么红颜蓝颜知己应是纷纷排着队,但是,他偏偏长着一张毒舌,且总有办法在约会时面不改色地将人或者动物身体最基础的构造讲得极其生动,生动得——令人恶心。所以,不少慕名而来的娇弱妙龄女子纷纷被劝退。由此,刑侦队的小伙伴们便推断:俞大帅哥——性别男,爱好男,而俞帆并未否认。但即便是这样,也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
林雪儿将眀时稍微拉到身后,给了俞法医一记眼神警告:不许对小可爱动手!
俞法医耸耸肩,回记一声不怀好意的微笑。
“老大,”林敬东跑过来,转身指了指他身后的男人,“死者名叫李芸,家住15楼,这是她的丈夫,洪小锋。”
“上楼看看。”董重卓回头,指着眀时,“那个,你也一起。”
眀时乖巧地跟随上去,他和董重卓并肩而行,他们的前面是林敬东和洪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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