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你觉得林锦谦他是故意说错还是他真的不知情?”一走出审讯室,眀时便将心中按捺已久的疑问迅速地抖给了他家队长。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董重卓边走边说,“他既已做好认罪的准备,便无需多此一举。”
眀时点点头,看到他家队长已将方向转为市局门口,马上追问:“是要去孙德贤的宿舍吗?”
“对。如果林锦谦不是凶手,却愿意站出来为真正的凶手顶罪,那他们的关系自然不一般,而这个人……”
“是尚志斌?”眀时学会了抢答,“林锦谦已经认罪,如果我们不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尚志斌恐怕是不会承认分毫。”
“所以要找到证据,才能让尚志斌开口。”
“可是,”眀时叹了口气,“那个现场我们去过两次了。”
董重卓没回答,凝重的脸色已说明了一切。案子进行到这里,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死者腹部的刀伤有二次伤害的痕迹,这个细节,除了警方就只有凶手自己才知道。而现在有人跳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小心翼翼地还原现场却还是错过了这个细节。
林锦谦愿意出来顶罪,他一定知道或者看到了什么,他确定真正的凶手是谁,且心甘情愿为其顶罪。他应该早就有了这个计划,出于保护凶手或者其他的目的,他并未提前知会真凶,甚至不愿意让真凶知道他的计划。他准备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不属于他的罪孽,并将那个人与此案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许是车内封闭空间所形成的沉闷感,又或者其他,眀时用手杵着下巴,悄悄地将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望着窗外的车来车往。
“怎么了?”董重卓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那个闷闷不乐的人,接着说,“你在想对于林锦谦的选择,尚志斌是否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嗯。”眀时小声嘟囔。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已经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你不喜欢。”
眀时当然明白。也许之前尚志斌是不知道的,但在他得知林锦谦曾在案发当晚去过他宿舍之后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而他却任由事态发展,并无丝毫想阻止林锦谦的意思,甚至还有可能于无意中推波助澜。
他叹了一口气,闷声道:“队长,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董重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再次来到孙德贤的宿舍,站在门口,董重卓伸手拦住了眀时。
“有人来过了。”
眀时低头一看,眼前一亮,“他有东西落在了这里?”但随之,他眼里的亮光又暗了下去,“难道,已经拿走了?”
“先进去看看。”
眀时绕着客厅的四周角落仔细查看,这会儿他倒是真的希望能像林雪儿所说的那般,有着放大镜般的眼睛。然而,事实却是——在半个小时后,他与他家大队长会合时,两人均是耸耸肩,表示毫无所获。
“队长,我们来晚了吗?”
“他再次回来是想找什么呢?”董重卓喃喃自语,“现场我们已经做过取证了,并无遗漏啊。”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彼此:书房?
客厅作为第一案发现场,他们早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既然没有发现,那么说明凶手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在此处。萨麦尔的巨幅画像是从书房搬运至客厅,这个过程中,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队长,”眀时跃跃欲试,“我们还原一下过程?”
董重卓点点头,轻松地将画像搬回了书房,然后对着眀时说道:“考虑到尚志斌的年纪和体力,你来搬出去。”
“哦。”眀时刚一伸手,又忽然抬起头来,一脸不悦,“队长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的体力很差吗?”
董重卓看着眀时,郑重其事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也许吧。”
也许?吧?
“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练过的!”眀时不服气。
“我又没说什么,”董重卓好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难道你想跟你的队长打一架,以此来证明谁的体力更好一些吗?”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说了,事实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眀时怒目圆瞪,打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快搬。”董重卓催促。
眀时认命般低下头去,心里却默默地记上了一笔。
他刻意放轻了力道,想象着当时凶手的心境。刚杀完人,他脑子一片空白,却极力压制,他要抓紧时间,他一定要抓紧时间。可越是紧张,就越是失控,他的手颤抖不已,身体甚至还有些不听使唤。他不停地安慰或是警告自己,要镇定!镇定!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
然后,抬手搬起画作,但由于此前未曾切实接触过这幅画,对画架的重量预估失误,双手一抖,导致画架重重滑落,与此同时,手腕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一道灵光闪过,眀时丢下画架,跳过去抓着董重卓的手臂,热切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董重卓任由眀时摇晃着自己的手臂。“知道什么了?”
“那串佛珠!”眀时将自己的右手举到董重卓面前,“尚志斌手上的佛珠!”
“佛珠?”
“案发当晚我们第一见到尚志斌的时候,他手上什么都没有,但今天过来时,他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而且他一直时不时无意识地摸着佛珠。”他接着说,“我在尚一诺的社交动态里看到过,那是她去相国寺游玩时特地带回来送给尚志斌的。”
“你的意思是尚志斌对此串佛珠十分珍爱,应该会一直佩戴在手上。”董重卓皱着眉,“但那一晚他却双手空空,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不得不先摘下,比如说……”
“比如说不小心把佛串弄断了。”眀时拉起袖子,将方才自己搬运画架时不小心蹭到的痕迹展示给董重卓,“他一定是在这里弄断了!”
“他捡回佛珠,将画作搬到客厅布置好了现场,然后匆忙离开,回去之后又急于处理身上所留下的痕迹。所以,在我们到访时,他还没有时间处理佛珠。”董重卓分析,“但他已经捡回佛珠又在之后串好戴上了,为什么还要再次回来呢?”他想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眀时,作出猜测,“难道,有遗漏?”
眀时赞同地点头。以当时的环境以及尚志斌的心态,极度慌张之下,数错佛珠数量,或者是遗漏的佛珠掉落在他难以找寻到的角落里,都有可能。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再次回来时,有没有找到并已拿走了?
“不管怎么样,”董重卓拍拍眀时的脑袋,“先找找看,特别是我们容易忽略掉的角落。”
说完,他抬抬下巴,示意眀时看向身后的落地书柜。
眀时了然,他想象了一下以当时的状态,掉落的佛珠可能会散落的位置。然后,半蹲**,从书柜的底层开始找起。
二十分钟后,他们几乎把底下两层的书籍都拿了出来,并一一翻开,但什么都没有!
“唉!”
眀时叹了口气,歪着脖子,把头伸进已经被掏空了的书柜底层,准备近距离再勘察一遍,却不料手肘一滑,重心不稳,撞进了书柜里,且不可避免地并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你没事吧?”董重卓紧张地靠过去。
“嘶!”眀时坐在地上,摸着被撞疼的脑袋,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董重卓绕到眀时身后,推下扒拉在脑袋上的手,然后低头细细检查,确定没有撞伤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毛手毛脚的。”他略带责备地说道,又指了指旁边的空地,“去旁边休息,我来找。”
“不要!”
眀时像是在跟自己赌气,反而率先一步转向了书柜的方向,却又忽然定住了。他往身后摇摆着手,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喜,“队长队长快来看!”
过了三秒钟,他还没有收到队长的回应,于是一下转过身来。
“额!”
就说他刚刚还觉得手感有些不一样呢,敢情这都拍在在了他家大队长冷峻的脸庞上了。迅速收回手,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队长,你快过来看。”
董重卓倾身过去,在书柜的底层木板上正躺着一颗佛珠——与尚志斌手腕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眀时猫着腰,再次朝着书柜探头进去。他指着书柜后边靠板与底下二、三层交接处的缝隙,咂咂嘴说道:“原来是掉在了这里,刚刚这一撞,反倒将它震出来了,要不然我真的是看瞎眼都找不着。”
“用你半个脑袋换回这个证据,也不亏。”董重卓一说完,为了及时阻止眀时的反驳,他又马上将手上的证物袋给递了过去,“快装起来。”
眀时将装着那颗佛珠的证物袋收进口袋里,然后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
“走了,”董重卓拉起眀时就往外走,“去给你的脑袋要个说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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