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易夏只觉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转身就往门外跑,却不料撞上了晚一步而来的俞帆。他扶着她,低声询问:“怎么了?”
易夏说不出话,只是伸手向房间里面指了指。
俞帆心中了然,猜到了个大概,他边走便戴上手套口罩。走到门口时,正好对上了眀时的视线。话不多说,点头致意后,他们都马上进入了状态。
照顾到报案人的情绪,眀时将录口供的地点选择在了屋外。女孩名叫宋伊,是平阳师范学院绘画系的大三学生,而旁边这位男生则是她的男朋友陈平书。今晚她本是与她的老师孙德贤约好晚上十点半,带着她的最新作品过来向他请教一番,所以她和陈平书在结束晚自习之后就一起过来了。
“我,我,”她仍是惊魂未定,“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回应,然后,然后门就开了……就看到,看到孙教授……”
“你们有进去过吗?”眀时看向陈平书。
“有,”他回答,“因为门开了,但又没声音,我就叫伊伊打电话给孙教授看看,结果,手机铃声响了,就在那里。”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房间侧边的位置。
“我们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答。”他接着说,“我感觉情况不对,就牵着伊伊进去了,之前我跟伊伊来过几次,知道房间的开关在哪里,可是,可是一打开,孙教授……就那样了。”
“我壮着胆子过去试了下鼻息……然后就报警了。”他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之后你们一直待在外面,除了你们,也没有别人在触碰过尸体?”
“是的。”
“也没有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对吧?”
两人同时点点头。“是的。”
“对了,还记得你们是几点开始从自习室那边过来吗?”
“十点十分。”陈平书不假思索,“为了不迟到,我们提前出来,然后慢慢走过来。”
“那副画,你们之前见过吗?”
“见过。”这回事宋伊回答,她说,“是教授最近的作品,他很喜欢。”
眀时转而看向宋伊。“你还有其他想补充的吗?”
宋伊泪眼婆娑,先是看了一眼陈平书,然后摇摇头。
“没有了。”
另一边,董重卓在房间里巡查了一圈,然后走回尸体旁边。他眉头紧锁,少了一样的东西——死者的手机!忽然,他蹲下/身,趴在沙发边缘,几乎整只手臂都伸了过去。
俞帆的调侃,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他看着董重卓半趴在地的姿势,笑着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给上你一脚。”
董重卓迅速回身,先是给了俞帆一记白眼,然后观察着从沙发底下捡出来的手机,应该是属于死者的。
他将手机收进证物袋,看向俞帆,“有什么发现吗?”
“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俞帆轻轻翻过死者的身体,指着其腹部的伤口,“他身中两刀,目前还不能确定哪一刀是致命伤。”继而,他又蹙起眉头,“我觉得很奇怪,这两刀的伤口形状还有点不一样。”
“你是觉得这种装神弄鬼,带点仪式感的谋杀,应该要更完美一些,应该是一刀毙命,而不是肚子和背上都各捅一刀,还程度不一?”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借助着某种仪式而呈现出来的凶杀现场,一种大抵是凶手为了某种目的,纯粹寻求心理上的刺激与满足,而另一种,则是凶手为了隐藏其真实目的或者身份,而刻意为之。后者,是逆向行为,需要更细致,否则,容易恰得其反。
俞帆盯着眼前那副关于萨麦尔的巨幅画作看了一会,然后拍拍董重卓的肩膀,颇具趣味地开口:“侦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看看‘死亡天使’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线索。”
董重卓点头,转而走到套间里面积最大的一间房,里面整齐陈列着风格迥异的画作,其中有一个空位,空间大小与外面那副萨麦画像大体一致。接着,他转身向隔壁,也就是死者的卧室。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眀时带着白色手套的掌心里放着一盒——咳!安全套。而眀时听到声音,回头,并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
董重卓灵光一闪,他笃定说道:“他一个人住在这边!”
“是的”眀时补充,“我刚刚也跟他的学生了解过,他在校外有另外购置的房子,他的妻子及儿女都居住在那边。”
“但他的衣柜里也没有女人的衣物,甚至,这整间房子,都找不出女人的生活痕迹。”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他人到了吗?”董重卓抬头问道。
“嗯,到了。”眀时点点头,“都在外面了解信息。”
“出去看看。”
“好。”
走到门口,林雪儿正站在死者隔壁房间的门前。听到声音,她回头。
“老大,”林雪儿说明情况,“这栋楼每层从楼梯处一分为二,左右各三间。已经确定过,楼梯右边的三个房间现在没人,这一边的其他两间,有一间住着的教授是刚刚回来的,而相连的这间房的房主现在联系不上,敲门也没人回应。”
“问过后勤了吗,他住在这里的时间多吗?”
“问过了,后勤说这里住着的是中文系的尚教授,因为他经常加班,周内一般都在这边休息。”
董重卓略微沉思。“继续联系他。”
而就在此时,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明光,然后伴随着“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拉开。
一名中年模样的儒雅学者,扶了扶他鼻梁上的镜框,镜片之下的双眸带着休息不足的倦怠,及红血丝。
“你们这是?”他的声音浑厚却不失温和。
“我们是警察。”林雪儿出示了证件,“你是尚志斌教授吗?”
“警察?”他表现出了微微的疑惑,“怎么了?”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董重卓上前一步。
“我?我晚上都在啊。”尚志斌脸上的疑惑进一步加深。
一直都在?
董重卓和眀时对视一眼,接着问道:“你一直都在房间里?”
“警官,”尚志斌沙哑着嗓子,“我想,你需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回答你。”
“你的邻居,”董重卓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尚志斌的脸上,锋利的目光足以让对方的再细微的心计伎俩都无所遁形,他说,“你的邻居,他死了。”
“死了?”尚志斌一把摘下眼镜,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他语气急促,“德贤还是阿海?”
“是孙德贤。”董重卓给了林雪儿一个眼神,然后看向尚志斌,“我们进去说?”
尚志斌点点头,让出道来。“里面请。”
他转身去倒了两杯温水,分别放到董重卓和眀时面前。
“警官,志斌,是怎么回事?”
“他被发现死于宿舍中,也就是你隔壁的房间,”董重卓停顿了一下,“你可否知道些什么?”
足足有一分钟,尚志斌双手按着太阳穴,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而后,他起身,消失在客厅,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他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我近来睡眠状况不好,前几日找了个朋友开了一瓶安眠药,晚上九点我吃了药就直接睡着了。”他解释,继而皱起深刻的抬头纹,并看向董重卓,问道,“志斌,他是怎么死的?”
“被谋杀。”董重卓简单回答。
尚志斌的额头皱的更紧了,但也不是那种过度渲染的哀伤,只是对熟人或者是邻居忽然遭遇不幸的震惊与同情。
“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是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九点后。”
“也许,”尚志斌带着对自我的责备,“我晚点再吃药就好了。”
“你见过他的那副画吗——萨麦尔的画像?”
“谁?”
董重卓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虽然我们教学范围完全不同,但住在隔壁,偶尔会一起喝上两口。”
“在你眼里,孙德贤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孙,怎么说呢,”尚志斌抬起头来,眼神真诚,“他的专业水平自然是没得说的。”
“除了专业之外呢,比如生活习惯,或者人品?”
大概过了半分钟,尚志斌才缓缓开口:“未深入了解,我本不该对他人的行为多做评价,但如果能帮助你们快点找到杀害他的真凶,我,我就说一点我看到的。”
董重卓微微扬眉,示意他往下说。
“有一次,只有一次”似乎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尚志斌叹了口气,“我看到老孙,跟她的女学生……在他的房间里,有些越界的行为。”
“女学生的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尚志斌摇摇头,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但转了一圈,并没有点着,只是夹在指缝间。“我本来是要去找他喝两口,无意中看到已经无礼了。”
“除此之外呢,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九点钟你吃了药以后,一直睡到刚才才醒过来的,是吗?”董重卓再次确定。
尚志斌点头。“是的。”
结束询问,董重卓和眀时起身离开。转身的时候眀时的视线扫过镶在墙上的相框,并稍作停留,相框里的女子大约二十岁的模样,笑靥如花。
“她是?”他不经意问道。
“是我的女儿。”
尚志斌注视着相框,充满柔和与宠溺。但随之,他的眼底迅速溢满了不舍与悲哀。
他说:“她上个月自杀了,永远地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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