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办事效率果然很快，数据库全面修复完成，遗失的数据被找回。在这期间，总共有六名男童的身份信息被抹掉，人证物证具在，即使加踵不承认也没有用了。
被救回来的男童清醒后，指认了加踵的所有罪行。包括在之前有另一个男孩在那栋别墅消失。
而梁壬也坦白了自己和加踵的关系。
……
就在他上高二那一年，母亲自杀。原因他知道，自然是他的奶奶。那个大病初愈花光了家里全部积蓄的老人，并没有对这个家怀有任何的感情。大伯那一家子对生病的奶奶丝毫没有过问过，甚至也不愿意拿一分钱出来。
可能人老了就缺乏安全感，以为别人对自己的好只是为了自己的钱财，以为是这一家子阻止自己和大儿子相见。殊不知，加奕不知道打过多少通电话过去，大儿子一家都是无人接听。
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辞了工作，在家里做全职，照顾自己的婆婆。本来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家里已经没有钱了，自己也没有经济来源，却连最基本的照顾婆婆也做不好。这对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梁爸也没有办法，自己的工作是大头，赚的钱也是家里最多的。梁壬当时正是高考的关键时刻，母亲病重又缺少人照顾，只能出此下策。
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加奕身上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和任何人说。就连梁奕成也不知道，否则他怎么会放任不管？
而加踵这个人，或者说加家一家子都很薄凉。加家不是什么大户，加踵原来也只是一个卖保险的。后来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干出了名堂，这才自己开了一个公司，将管理人交给别人管理。他老婆，不，他前妻，是个大编剧。灯红酒绿的生活过了多的去了，也不愿意插手这些瓶瓶罐罐柴米油盐的小事。梁壬从现在一个非常极端的环境长大，左边是对自己不管不问关系淡如凉白开的姥爷家，右边是表面关系过得去，一有事互相开除户籍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甚至还争过遗产的奶奶家。只有自己母亲在中间死死维持着这其中的关系，父亲好像早就看淡了这一切，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守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家。他不长歪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梁壬一生中最开心快乐的就是小时候和自己父母一起玩耍的日子。长大、懂事以后就再也不能窜到爸爸妈妈怀里哭闹了。
……
“当一个人从顶梁柱变成绝症病人，她的家人最初一定会很关切、很同情。但当病人逐渐丧失各种能力，当家庭经济负担越来越重时，家人的厌烦和埋怨就自然会产生。而当病人成为家人开始新生活最大的障碍时，家人甚至会为她的消失而高兴。中学的时候我看过那本书，现在看来就是这样。”梁壬对着审讯员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对面的年轻警官也沉默了。“这就是人性。”他毫不顾忌的把自己心里最最阴暗的一面翻出来、掏干净，展示给别人看。
“我奶奶以前对我很好，也不需要过多的照顾。虽然她偶尔会表现出对我妈的不屑，但她还是很喜欢我的。那会儿也不住我们家，就算怎么样也影响不到我们家里面的生活。后来，她确实成为了我们家生活的绊脚石。我从小不是她带大的，我对她也没有特别多的感情。更多的，是从小到大语文课本上的，尊老孝顺的传统。”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坏的一个人。我不愿意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换一个需要我爸在外面辛苦赚钱吊着她的命也换不回她的心的人。如果结果是那样的，我宁愿两个都不要。我只要我和我爸两个人，好好的生活。”梁壬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姜昭站在那块电子屏幕前，看着屏幕上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梁壬。心突然毫无征兆的绞痛了一下，他只能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捏着心口处的那块皮肉，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人是我杀的，从六楼掉下去的。”梁壬顿了一下，补充到:“她的房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因为当时你有非常有利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你正在学校上课。”
“这个很难吗？”梁壬反问。“我从来没觉得我的手法有多高明，我一直都只是运气好而已。”“我爸在我妈去世后一直都睡不着，家里有现成的安眠药。他白天上一天的班，家里只有我和那个人两个人。只要把她弄睡着，在放在凸窗的平台上就好了。我奶奶眼神不好，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够桌子上的花镜。够不到就会抻出身子扶着地慢慢的够。只要把根据习惯调整她躺在凸窗上的方向，再打开那一边的窗就可以了。她就会因为上身失重而直接摔下窗子。”梁壬像是在叙说很久之前的一个故事一样，姜昭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很温柔，乖巧的坐着，看着面前的那个警官。
“你说的，理论上确实可行。但是当时死者明明留下了遗书，你又怎么解释呢？”
“怎么，我自己来自首你还不相信我？”梁壬似笑非笑的。“遗书她早就写好了，她的财产是想留给她大儿子的。其实她也没什么财产了，也就是之前的那套老房子。无所谓。我只是，帮她把这张纸，提前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而已。”
“别的，我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那你说的这些，姜昭知道吗？”
“你们怀疑他包庇我吗？”梁壬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知道。”
……
“你是怎么想到在梁壬身上装追踪器的？他难道手里有什么你的把柄？”二审的时候，区普见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
“什么怎么想的，伤口原本就有，不用白不用。”这舅侄俩的受审风格还算是如出一辙，都有一种“你们都是傻子吗”的感觉。“那天他们老师找到他，说家里人去世了。他在上课，从学校跑回去的路上，你猜怎么着，书包被大门勾住了，衣服被擦起来，正好撞到那个铁栏杆上把贴片带下来疮破了皮。还好书包挡了一下，脑袋没着地。不然他也就没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为什么不知道。”加踵很奇怪似的。“所以你看，他还是挺有良心的。”
……
邢沁、马雯亭、彭净甜三个人的保险，都是由赵云单直接安排她们订购的，和加踵的家宁平安合作。原本梁壬被选去就只是巧合，加踵发现后自然就把他划出去了，没有让他趟这趟浑水。
从某种层面看，他还是很爱惜这个侄子的。
那天死的那两个女孩，是他找人推的。原本办完事要走，没想到梁壬居然横叉一脚，把人救了。
还好，因为梁壬体力太弱，刚爬上来人就晕了。加踵只好把他抱上车子，再把那个女孩重新踢进水里。
这些自然是那几个小跟班说的，加踵本人可是死不开口。
……
赵云单已经被撤职入狱，加踵已经没有任何靠山。张倚爆出丑闻之后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可是即便是这样，临走前加踵还是嘴硬的不行。
“人生游戏，游戏人生，你我都不过是动物而已，何必隐藏着自己的生理本能和本性去做一个虚伪又遵守规矩的人。规矩原本就是人创造出来的，我们可以随时摧毁它。”他歪着脑袋瞪着眼睛和姜昭说这些，姜昭觉得烦人直接叫后面的人过来:“来个人把他把嘴堵上，烦都烦死了。”但是他说的这些话，自己好像在另一个人那里听过类似的。
而那个人，明明可以选择不说实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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